路

記起幾年前，有一次約了朋友在青衣地鐵站的「青衣城」商場聚舊。出門之際時間尚早，又沒有別的事情做，於是心念一轉，不搭地鐵改搭巴士。

對青衣島地理不熟悉，幾條公共屋村全部名字是「長X」，也分不出哪一條巴士路線比較接近目的地，心想只要是青衣島就行了，隨便就上了最先來的一班。

巴士過了橋，卻沒有看見「青衣城」的影子，心想也許要繞些路才經過，不料才一會兒已到總站（當然是某條「長X村」）。本來看見村裡有的士站，可是：1）看看手錶還有超過半小時時間；2）那是冬天一個風和日麗的中午；3）天生性格孤寒，三大因素加起來，決定徒步去。

走了一段，已發現了指往地鐵站的行人標誌路牌，心裡更加老定——當時不知道，這路牌，跟青衣站原來相隔至少20分鐘腳程。（為甚麼，香港道路的行人路牌總是這麼簡單？加一句「10 minutes walk」之類有何難？）

路，越走越難。在開闊的大馬路旁，行人路狹得可憐。有時無故中斷，你要橫越四線快車，到對面的行人道繼續旅程。路旁除了偶爾出現的油站，當然甚麼也沒有。我幻想自己其實是走在公路電影裡那些荒涼的美國州際公路旁。幾乎有豎起拇指招順風車的衝動。

開始進入青衣島的「downtown」後，行人道就變得更荒誕。「立體交叉」四張，行人道只能委曲求全般在其夾縫間左繞右繞。一切都為那些轟轟隆隆的行車道讓路。從下車開始，我已經走了超過30分鐘。但其實如果是正常的街道，我在15分鐘前就應該到了。

終於，「青衣城」跟我水平距離只餘幾呎。問題是，它的正門同時跟我垂直距離十幾呎——我身在一條行車天橋旁的小行人道上，「青衣城」的玻璃幕牆我幾乎伸手可及，但那個門口卻在我底下。而沒有任何道路規劃者想過，要在這兒開一條簡單的樓梯給人下去。

假如我是Tony Jaa，我已經跳了下去。我不是。於是我要原路折返，再在迷宮般的天橋間行人道找了約10分鐘，才終於走得進那個大門。

結果當然是遲到了。以一種別人眼中恐怕是很笨的方式。「有車唔搭，行路？」

不過那次我總算確定了：這就是香港的「新市鎮」規劃的主導思維。
樓盤+商場+馬路+鐵路，就是一切內容。「行路？」

不信，你去走走西九龍填海區那些不能算是「街」的街。